混血文科 27
菜鳥軟體工程師冒險之旅：冒牌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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根據天文學家的說法，武仙座星群發出的光，
要抵達我們所在的地球，需歷時三萬六千年。
可是，即使武仙座也無法永久發散光輝。
遲早有一天，它將宛如冷卻灰燼般，
失去燦爛的星芒。
―― 芥川龍之介 《侏儒的話》
# 疑點揣測
端著原本想拿給 Mentor 的鹹派，我走到角落，陷入亂糟糟的想法。
好奇怪，為什麼 Mentor 和技術長都不在？
M 說他們出去談事情，可是，是什麼事情，不能在公司裡談？
同事都圍在一起聊天，自己像是邊緣人，身後抵著一道實質的牆，面前更是遁出一道無形、充滿人際障礙的牆。
斜前方的 I 正在和 R 聊天，不知道在聊些什麼，聊到一半，兩人突然相識大笑。
欸，對了，差點忘了，我、我現在還在試用期留校察看耶……。
雖然不該把自己想的那麼重要，但該不會 Mentor 和技術長是討論我的去留吧？
臉瞬間皺成苦瓜，職場畢竟是群體生活，一舉一動，細微的情緒、想法和做事態度都能在互動中被人察覺，如果 V 和 E 真的是討論我的事的話，那我離開的機率……。
技術能力不夠、人際點數低落，也沒其他能為公司做事的價值……。
我就像是個冒牌者，在公司裡什麼都不會，只會給人添麻煩。
想成為軟體工程師，卻又覺得自己不配。
難道，我的軟體工程師之路這次……真的到頭了嗎？
# 毫無線索
下午五點，點心時間結束，同事紛紛回座位，繼續工作準備迎接下班。
我和 I 的 pair programming 今天告一段落，現在是各自 study 的時間。
V 和 E 依舊還沒回來。
心不在焉，假裝倒水經過 Mentor 座位 ，V 的座位總是很乾淨，只有杯子、筆電和一個很小很小的、以前學物理時，在課本上看過的牛頓球擺飾。
目光悄悄盯著 Mentor 畫面黑漆漆、有著陳年使用刮痕的筆電。
對 RD 來說，不管到哪，一定隨身帶著筆電，就像是廚師至少需要食材才能料理一樣，如果沒帶，那一定是談非技術外的事情。
又想起剛剛推測的 — 隨時可能被炒魷魚的事情，抖抖兩下，告訴自己別亂想，努力不被人發現異樣，鎮定地回到座位。
把今天和 I 一起寫的 code，作個複習，然後繼續讀和寫覺得不懂的東西。
五點四十五，V 和 E 回來了！
只見兩人一前一後進來部門，E 走進 office，完全看不見技術長的表情。
V 走回座位坐下，看起來像什麼事都沒發生，鍵盤聲從隔板對面響起。
嗚哇，他們到底談了什麼啊？ Q口Q
我真的要被炒魷魚了嗎？
# 掙扎的放棄
下班後回到家，放下包包，我看著亂到爆炸的房間。
書桌散著紙張和筆記本、好多本書像危樓搖搖欲墜、螢光筆鉛筆各類文具無家可歸，架子的書凌亂歪斜，角落更有幾個數星期前網購，沒來得及拆的包裹和雜物。
唉，房間亂到不行，每天上班戰鬥，下班 HP 值歸零。
即使這樣努力練習，工作也還是一樣亂糟糟的。
連自己何時會被炒魷魚都不知道。
又用力搖頭，咬咬唇，實在看不下去，動手整理。
沒有理由！直接！立刻！動手清理！
書桌先收，紙張筆記本放好、不需要的書二手拍，筆類文具歸位、包裹拆開！
拆到第二個包裹時，我愣了一下。
裡面是幾本從天瓏書局買來，想送給某位朋友的電腦書。
這位朋友，是在工程師聚會認識，當初跟我一樣，想成為 RD，比我還熱血，後來不知道為什麼，聚會上再也沒有見過他，也沒有有關他任何消息。
聽前輩說，通常這代表他放棄了。
這行入門有個檻，內心的檻、能力的檻，沒有通過的人，只能消失。
「成為」這件事值得大肆慶祝，那麼付出努力的每個時刻、每個掙扎，在「沒有」成為前，就毫無價值嗎？
還是，其實……我……也正慢慢消失著？
忍住不知為何浮上眼眶的水霧，深吸口氣、用力搖了搖頭，我把原本想送給朋友的書，放進即將封裝、貼著「轉贈」字樣的紙箱裡。
# 不夠格的 RD
隔天上班，一早技術長就找我和 I 繼續 pair programming。
「好，今天我們來看怎麼用 js fetch 打 API。Chrome browser 有『開發人員工具』，點開在 network panel 可以看到整個 API request 和 response 的狀況。」
E 似乎要我們習慣用英文語彙精準描述某件事，在講解時，E 還特別限制我，不能用紙筆寫筆記，只能用腦袋思考。
這對我來說難上加難，用紙筆記憶，遇到不會就記下來再查，是積年累月的習慣。
可是 E 硬是要我把這習慣打破 — 當下就聽懂對方的話，不要想之後再查（事實上 E 教的根本查不到），正面去面對「聽得懂」、「聽不懂」這件事。
這讓我像是直接暴露在陽光下，沒有紙筆不能記憶，就像是失去平衡的鳥兒，不安及沒自信，更要面對隨時摔死的恐懼（還有可能被炒魷魚）。
接著，E 讓我們問昨天 pair 時共同遇到的 js 寫法問題，然後開始解釋。
「js 的 object 如果要用變數表達，不能直接把變數當成 property ……。」
欸，property 為什麼不能當變數？不是展開就可以了嗎？
這是什麼意思？
不安恐懼的失衡感開始襲來，沒有紙筆無法紀錄，一個論點聽不懂，後面的就像是產生骨牌效應，幾乎完全無法理解和思考。
我注意到一旁的 I 聽懂的點點頭。
咦！咦！這、這、這樣就聽懂了？
為什麼我聽不懂？？？
是不是我有哪裡不會？沒有好好念書？哪邊不夠努力？該不會是這個規則我沒讀過？
嗚嗚，努力想想啊！
E 注意到我滿臉困惑。
「yahan ，哪邊聽不懂？」
# 誤會解開
我以為 E 是在質問，嚇住沒說話。
見我沈默不語，E 的臉色下沉，說道：「yahan，哪裡不懂要說，妳花時間來這裡學習，就算問很笨的問題，我也不會扣妳薪水，但妳明知道不懂卻不問，就很浪費。」
聽到這裡，我想說些什麼，卻還是擠不出任何話。
E 嘆氣，看下時間說：「我們稍微休息一下。去喝口水，10 分鐘後回來。」
10 分鐘後，我洗把臉、擦掉剛剛的沮喪，繼續 training。
E 這次語氣放緩地問：「yahan，妳剛剛是哪邊不懂？」
吞嚥口水，我小聲說：「我……不懂最一開始的 js object 為什麼不能用變數表達？不是用『點點點』展開就可以了嗎？」
E 聽完問題愣了一下，隨即爽朗的笑出聲：「哈哈，哎，原來是這樣，真是誤會，妳是這個不懂啊。很好，是我解釋得不夠清楚，這樣就對了，不懂就要問。」
「js object 的 data type 是一對對的 『key: value』pair，我們會叫它 property，如果你的變數是一個 property，當然可以把它展開，這是對的，沒錯。不過，如果你想要用某個變數，來表達 property 某個『key』，那就不能直接用變數表達，而是要用 [ ] ，也就是中括號把變數包起來。」
# 不好預感….成真？
我瞪大眼，眼底不自覺流露出驚訝。
原來如此！之前寫 code 也曾遇到這個問題，每次都用其他寫法閃過。
原來、原來是這樣！
原來我就是這個不懂！
不過沒關係，以後寫扣我就會用了耶！
我沒注意到自己臉上露出憨憨的傻笑。
一旁 E 和 Ｉ見狀，也噗哧笑出聲。
技術長聰明絕頂、思考速度極快，要跟上就不能分心，也很難提心吊膽擔心試用期、會不會被炒魷魚，不知不覺，兩個半小時過去。
E 抬頭從辦公室的透明玻璃外，看見同仁陸續午休外出吃飯，跟我們說：「好，今天 training 就先到這邊，下午吃完飯你們就下去實作。」
說完，Ｅ停頓了下，想起好像有件事情應該告訴我們，但似乎又留意到辦公室如果太靠近透明玻璃隔板說話，外面的人可能會聽到，因此示意我和 I 站得遠些。
我和 I 滿臉困惑地走近，不知道 E 想跟我們說什麼。
Ｅ比平常壓低聲音，對我們說出一項令人震驚的人事爆炸消息 — 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