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血文科 30
菜鳥軟體工程師冒險之旅：切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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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最害怕的是，我以為自己是那只特別的、
清醒的又無可奈何的豬，
到頭來其實也只是埋頭吃食的一員。
―― George Orwell 《動物農莊》
# 客戶的告狀來電？
我想起 K 早上接起的那通電話。
電話是 N 打來的， N 是 J 和 Y 的上司，也是這間上市上櫃公司的處長，就算出社會沒幾年，也知道「處長」是多麼遙不可及的職位。
J 和 Y 的威脅和故意說給我聽的碎念又浮現在腦海。
「哎喲～妳這樣真的不行耶，妳不行跟我們沒關係，不要拖累我們欸。」
「嘖！換一個新來菜鳥，真不知道是在幹嘛。」
「不想把專案做好就說啊，拿錢不辦事是怎樣。」
「哼，信不信我讓妳在公司待不下去！」
雖然好像有點慢半拍，但沒有被人這樣說過，生氣的眼淚浮上眼眶。
可惡，哭什麼，太爛了吧！
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，一定要懂得反擊！
我把淚水抹掉，然後開始暗暗擔憂。
N 那通電話，會不會是想讓 K fire 我 ？
我，又要被 fire 了嗎？
# BD 籌碼過招
午休結束，和 E 再次線上 pair，準備繼續看題目時，K 來找我。
K 臉上寫著疲憊：「yahan，我和 N 達剛成共識，案子會『減價驗收』，週六補班是最後一次 release，55 題 isssues 只要解能週六前完成的就好。」
什麼，減價驗收？！
意思是案子不繼續做了嗎？
遠端的 E 從麥克風聽到 K 說的話，示意我把耳機拔掉。
「K，減價驗收的話，驗收方式是什麼？預期減價多少？」
K 湊近麥克風：「減價金額我再跟他們談，不過我認為惹火他們的點，是那 55 題 issues，其他很多事都是借題發揮。」
「對，K，我跟 yahan 剛看過這 55 題，都是小不拉嘰的題目，整個專案功能到這週已經完成規格的 85%，真正原因是 J 和 Y 想把過錯推給我們。」
「我知道，完成 85% 才想甩鍋，可能他們想讓我們以為欠他，就能把減價金額提高，這個我再想辦法跟他們喬。」
「ok，K 你有 get 到，我會讓 yahan 把這些 issues 週六下班前釋出。」
E 和 K 彼此共事多年，很快就達成共識。
不一會兒，K 又背起公事包，疲憊的神情已經不見了，準備出門去談生意。
「yahan，專案的事就麻煩你了。」
說完，K 對我微笑，彷彿沒發生任何事，揮手刷離部門準備出差。
# RD 承諾力大爆發！
E 知道 K 出差去，遠端透過麥克風告訴我：「好了，yahan，專心。」
我回答好，E 在畫面快速劃掉 10 題：「這幾題是一開始開發時就必須決定的，現在改風險太高，剩下的妳自己改改看。」
咦、咦？這些題目我都可以改嗎？
察覺到我沒把握，E 説：「yahan，其實妳學技術已經一段時間了，只要妳不怕，沒忘記我教過妳學會的東西，我相信妳都是可以解出來的。」
雖然仍沒什麼自信，但我答應，會努力清完這些題目。
因為我相信 E，也不想讓 K 談判時因為這些而矮人一截。
點點頭，離開線上會議，在大家都 remote 的部門裡，開始解題。
快速掃過所有題目，先從最簡單的下手。
改字、改顏色、加一個 hint、再加一個 css property……。
一題題改，再每題掛上代表完成的 resolved 綠色標籤。
第一批改完，剩 25 題。
抬頭看時間，下午三點半。
20 題秒殺的節奏，讓我信心大增，開始挑第二批覺得稍有難度的題目。
這幾題要檢查：這樣操作為什麼會出現 bug、在不同條件的顯示邏輯……。
外面的天色慢慢轉為夕陽，然後漸漸變成夜晚。
再次抬頭，已經晚上九點了。
啊！得快點離開，不然保全伯伯要鎖門了！
趕緊收拾包包，刷離部門。
# 認錯的省思
回家路上，公車上人很少。
戴著口罩，看著窗外暗景，我想著今天發生的事。
嘆口氣，換個姿勢，兩眼無神靠在公車的玻璃窗旁。
如果 Boss 們真的 fire 我，其實沒什麼好說的。
這件事雖然是討厭的 J 和 Ｙ 借題發揮，但現場我沒有及時挽救，也是事實。
如果當下，我打開前端開關給客戶測，會往好一點的方向發展嗎？
現在案子減價驗收，不知道被苛扣多少錢，如果主動提離職，資方不用支付遣散費，這樣，應該多少能彌補被減價造成的損失吧？
唉，可是我不想離職啊。真的不想。
我還有很多東西想學，想向 E 學、也想向部門裡資深的工程師們學。
嘆口氣，假想著離職之後該何去何從。
現在是年尾，如果離職，不僅領不到年終，也不太可能找到合適的工作。
我去哪找一個，可以讓我像現在一樣，不斷精進技術的地方？
我滿是懊惱咬著唇，不知道為什麼事情在一天之內變得這麼複雜。
如果我可以再更強一點就好了。
拿出手機，按開密碼鎖，決定不管要不要提離職，都應該先向 K 道歉。
看了下時間，K 應該還沒休息，希望不會打擾他。
公車在路上緩緩駛著，我坐在位子上，一句句寫下給 K 道歉的話。
# RD 解題考驗
隔天我一大早就進部門，繼續解題。
今天是星期五，現在是八點半，還剩下 12 題。
按照昨天速度，這 12 題今天時間解完絕對綽綽有餘。
雖然仍有些未知，但有種很強烈的 smell ――這些不確定性，能在自己已知的範圍內，就算不清楚某個觀念，也可以透過 google 搜尋確定怎麼處理。
這種「直覺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蹦出來的，以前什麼都不會。
我開始解題，完成的再 git 上傳 remote。
早上十點半，E 開完會進來部門，走到我旁邊：「看來妳解題很順利。」
E 追蹤每位 RD 上傳到 remote 的 commit，只要上傳，E 幾乎都會看我們寫的 code。
我站起來，抓抓頭跟 E 説：「還行，剩下 8 題。」
「 妳應該只剩下怎麼 handle UI library 客製，我們一起看。」
我回答好，把筆電拿到吧台桌，E 教我客製的原理，然後怎麼寫 code 覆蓋。
沒過多久，剩最後兩題，E 要求當場解題，確保我真的學會。
沒時間自我懷疑，我用剛學到的方法，把剩下 2 題完成。
接近中午，45 題終於完成！
完成了！終於完成了！
可是，完成的喜悅只高興一下，馬上又被「減價驗收」烏雲給籠罩。
對啊，這種做完被扣錢、還有可能被 fire 的事，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？
# 職場角力複雜題
E 見我表情怪異，安慰說：「妳技術有進步。」
我想了想，皺眉問：「但我覺得自己 PM 做得不好，也不懂 J 和Ｙ。他們對外就代表公司，難道居高臨下、弄到『減價驗收』對案子就比較好嗎？」
我把昨天會議現場，沒有決定把前端程式碼的開關打開，還有 J Y 威脅要讓我待不下去的話，一五一十告訴 E。
E 説：「當然不好。這個案子總金額很高，相對標準也高，大公司即使有技術能力，發包出去也屬業界常態。不尋常的是 J 和 Y 的態度。」
我不太懂地看著 E。
「妳說得對，再怎麼說，合作本質講求雙贏。但聽過『強將手下無弱兵』這句話嗎？這兩位連 K 都敢罵，身為頂頭上司的 N，沒有理由不出來制止他們的行為，不制止的理由只有兩個：一是太弱太相信看不出來，二是想藉由他們達到某些目的。」
我驚問 E ，N 的目的會是什麼？
「這個妳要自己想。妳想透徹，做 PM 才會有進步。不過，不管目的是什麼，J 和 Y 都是不定時炸彈，未來有任何風險，能否切割全身而退，或許都不好說。」
「至於昨天在會議現場，要不要把開關打開給他們測，以結果論來看，打開確實比較好，但當時妳被嚇到了，何況妳的事雖有影響，卻不是導致案子減價驗收的主因。」
#下次，能不能更好？
E 説：「我和 K、Ｍ 一起出來開公司前，都各自在職場和專業領域打滾多年，J 和 Y 想藉由 N 弄掉妳，還有他們其他私底下各種小動作，又怎麼會看不出來？真正原因是：他們不想把專案做好，而我們試圖表達，N 卻沒想處理目前的問題。」
我看著 E，覺得一切事情都好複雜。
「我相信自己帶出來的人。K 和 M 也是。或許我們公司比較有風骨，不喜歡抱客戶大腿，但我們秉持技術專業，不斷在進步，提供給講理且溝通的客戶服務，事實也證明，我們提供的專業建議和服務能讓客戶的市場拓源。」
E 繼續說道：「這次事件，就當學個經驗，我們三位 co-founder 都是。如果覺得做得不好，那就問自己：『下次再遇到，能不能做得更好？』」
點點頭，聽完這段話，不知道為什麼，我熱淚盈眶。
回到座位，我再想了下 E 剛說的話，然後繼續工作。
能不能再做得更好？
可以，下次遇到，我一定會做得更好。
如果這是變強的必經之路，我一定要學。
即使有多不擅長，但我一定會做得更好。一定。
這個「下次」來得很快，兩個月後，一場闖禍事件，讓我再次假扮起 PM，處理比這更複雜的客戶關係。
